night-小夜-

★ 杀戮跟踪Killing Stalking，Sangwoo尚宇/Bum范，私设。

★ 一样做梦梦到的，作了记录决定写完。连载的结局我简直，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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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兴看见你恢復得不错。」

听到他的称赞，有些瘦弱的黑髮男人露出一个微笑，手中的热茶冒着袅袅白烟，他将它们放到警官的面前。握着茶杯的手臂苍白纤细，手腕处的淡色伤疤狰狞地横亘其上，像一道被狠厉切割再填平的裂口。

「还要感谢你，Yang警官，」他笑着，笑容安宁平静，大幅度模糊了Seungbae印象裡蜷曲在角落阴影中的怯懦身影。放下茶杯的手轻微颤动，因着巧妙的角度茶水并未洒出一滴，「我现在很好。」他说。

「这比什麽都重要，Bum。」Seungbae由衷地感到欣慰。

温和恰到好处的谈话结束在晚霞橙红的黄昏时刻，Bum和Yang道别，将他送出玄关，对衣着外表不大在意的警官依旧维持了他对破旧皮鞋的热爱。

他微笑目送Yang警官的离去，门板发出喀嚓声响后紧密闭合，Bum转身走回矮桌前坐下，对着划痕分佈的桌面出神。

『就差那麽点，嗯？』

男人坐在一旁的旋转椅上，手臂倚靠椅背，撑着头，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金棕色髮丝垂落前额，在黄昏微光下散落流金光芒。高大英俊的男人拥有足以欺瞒整个世界的迷人双眼，他嘲弄却勾人的视线朝着黑髮遮盖视野的瘦弱男人投去。炙热压迫，居高临下，逼近和闪躲。熟悉的场景和地位彷佛冻结在时光之中，半点不曾流逝。

「你不是真的。」Bum喃喃低语，视线紧锁在桌面之上。

『哈，』男人无趣的哼笑，『继续这麽告诉自己，没关係，』他将头枕上手臂，转动座椅，声线沉厚醉人，『但我哪裡也不会去的，宝贝。』

Bum闭上双眼。

当二层住宅被猩红灼烫的火舌包围吞噬，他以为自己所有有关男人的记忆也都在那晚，伴随着升腾飞舞的灰烬一同消散殆尽。

他想不起Sangwoo了。

医生的对答，警方的询问，往后无数的漫长岁月，儘管他捧着他的骨灰拼命地回想，Sangwoo的样貌却总像是藏进浓厚无法渗透的黑影之中，再也无从追寻。

医生告诉他，那是一份自我的防卫机制，为了维持完整的精神运作，他的大脑擅自将至关重要、极有可能导致自我毁灭的某部分删除隐蔽。他的整个人连脑子都被懦弱浸染了彻底。

没有脸孔的男人在众人中微笑，没有脸孔的男人挥下铁鎚，没有脸孔的男人和他身躯交缠。

他是什麽时候想起来的？

星期五，深夜，烈火熊熊燃烧的公寓住宅。噩梦般夜晚过去五年后，他又一次见到了火灾现场。人潮嘈杂奔走混合警笛刺耳的嗡鸣，凄厉尖叫和哭喊此起彼落，空气中塞满馀烬的焦臭。

Bum以为自己看到了Sangwoo。他应该不再记得那个人的脸孔了，可千万涌动的人群之中，他却依旧能够在看见的第一眼认出他来。

啊，那是Sangwoo。

Sangwoo仰望着燃烧的火舌舔舐天际，零星火光在眼底跃动，他回过头，视线穿越人群凝视着他。

『嘿，Bum。』他轻鬆地说，就好像五年流逝的时光根本不算什麽，不过是到街口超商买一包烟的距离。

『我回来了。』

※

五年的时间不算长，却也足够改变一些事，例如让一个彆扭笨拙的人类逼迫自己最低限度的融入社会。

「谢谢光临。」

他稍稍低头，等待结完帐的客人离去，直到自动门闭合才直起低垂的肩颈。Bum伸手揉揉肩膀，细微地叹了口气。

「辛苦了。」来换班的同事扣着制服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Bum点头意示没有多做回应，飞快走出收银柜檯，安静又低调。

五年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短，在Yang警官过剩热心的帮助下，Bum出院后得以很快地找到栖身的住处，他甚至多此一举地介绍给他收银店员的工作，将他一部分的悲惨经历广而告知，最大限度地放大了经营者和店员们的怜悯，顺利将Bum塞进这间偏僻的超商。

接触人群对Bum来说无比艰钜，起先当然一点也不顺利，他笨拙、畏缩，只要有人稍微提高音量都会让他的脑袋停摆呈现一片空白，完全忘却听入耳中的香烟牌子或其他任何东西。不知是Yang警官的宣传足够生动抑或是这些人们的耐心异常多馀，他这辈子第一次没有立刻被解雇，竟然还是这麽磕磕绊绊地撑了过来。

Bum换下制服拉紧背袋，离开超商后门踏入浓重的深夜之中。临近冬季的夜晚特别寒冷，口中热气接触空气的瞬间顷刻化作一抹白烟，夜风冰冷地割裂肌肤带来刺痛，他默默地沿着昏暗的街道前行。

『真冷，是不是？真希望我能够给你带来一些温暖，』Sangwoo走在他身边说着，他穿着军绿色的羽绒外套和白色高领毛衣，帅气而挺拔，和回忆裡一模一样，『但等等，我做不到，因为我早就死了。』他说完，像是刚讲了一个笑话那样自得其乐地笑了起来。

Bum抬起眼，朝他看去一眼随即撇开。

『怎麽，还是不愿意和我说话吗，』男人停下笑声，『你知道我不会离开的，对吗，Bum，你需要认清事实。』

不，我不需要。Sangwoo已经死了，你什麽也不是。Bum心想，依旧闭口不言。

『好吧，反正是迟早的事，我们有很多的时间。』Sangwoo语气无奈，他温柔地笑着，靠近Bum身边把手臂跨上他单薄的肩膀，像热恋中的情侣，将爱人圈入怀抱。

没有重量的拥抱带不来一丝温暖，反而加剧了围绕的寒冷气息，就如同Sangwoo说的，他已经死了，死在五年前的加护病房中，而幽灵或者鬼魂不存在实体和温度。

Bum在冰冷的怀抱裡垂下视线。这一刻，他彷佛回到那间二层住宅，独立于人群，独立于现实，独立于整个世界。他竟然久违地感受到残破扭曲的幸福。

或许他和Sangwoo一样，时光前进，但属于他们的时间却早已永久滞留在女歌手悠扬嗓音反复迴盪的住宅中之。

一个星期后，一个月后，三个月后，一年。他依然在他身边。

「你不是来报復我的吗？」某天夜晚坐在床上，Bum问他。他还是开了口和Sangwoo说话，当然，那是Sangwoo啊，Bum一直知道自己无法坚持多久。

『报復？为什麽？』男人拨了拨金棕色的头髮，回给他一个疑问。

「因为我杀了你？」他回答，「因为我没有遵守约定？」

不是亲手把刀送进他的胸口，但他的确害惨了他。那段弥漫杀戮与痴狂的日子裡充斥犹疑猜忌，最终导致了Sangwoo在加护病房内的死亡。他死得那麽憋屈又无力，平日自信而骄傲的他在被老人的靠枕夺去最后一道呼吸时，心中是不是翻腾着足以燃尽一切的怒火？Bum无法想像，他不敢想。

而后他再次辜负了他。潮湿闷热午后的书桌上，他们互相许下约定，不论用什麽方式，无论失败多少次，他们要一起死去。Bum失信了，飞驰的强光和撞击也没有帮助他履行他们的诺言，苟活于世的他依旧卑贱怯懦，有关Sangwoo的记忆轻易消逝，连带着他再也找不回当初拿起菜刀决绝划下的勇气。

再次看见Sangwoo的一刻，他感受到了释怀，像一个长久以来的疑问终究得到解答。

可Sangwoo什麽也没做，没有预期的责怪纠缠或黑暗引诱，他笑着和他打招呼，安逸地留下，而所有扎根在Sangwoo灵魂深处的血腥暴戾彷佛都被抹去。

『Bum啊，』Sangwoo坐在地上，背靠着床问他，『你觉得地狱是什麽样的？』

Bum沉默。曾经他以为自己身处地狱，却在其中寻得一丝光芒，有那麽一刻他以为找到了天堂，却在最终朝深不见底的黑暗坠落。

哪裡才是天堂？哪裡才是地狱？

『不知道，对吧？』Sangwoo平静地看着他，『我打赌你一定以为我会知道，我死了，而活着的时候残杀了那麽多人，除了地狱我还能去哪？』

『但事实上，我只看见整片的黑暗，』他转头看着窗外狭窄的夜空，『没有什麽凄厉嚎叫的冤魂，也没有电影中花样百出的地狱，我甚至没看见我的母亲。』

『就只是一片无人的黑暗，』他说，『然后我看见了你。』

『那是怎麽说的，最痛苦的死亡，』他歪头思考，『我以前有时候会想，那死亡以后呢？我的母亲，那个女人的诅咒不会仅只于此。』

他拼命地反抗，不让她吐出的毒液蔓延整段人生。他失败了。他撕裂，扭曲，最后卑微地死去，然后将在地狱中永恆地挣扎。

可曾经他在那滩泥沼中找到了出口，一个和他一样畸形可悲的灵魂，他们一同沉沦，不再孤独。

Sangwoo伸出手，好似想握住Bum紧扭在一起的手掌，却虚无地一穿而过。

『你说，地狱在哪呢？』Sangwoo问。

FIN